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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小禾走上城中最高的钟楼。铜钟早已锈蚀,无人敲响。她站在边缘,扬声说道:“我叫小禾,是个孤儿。我曾被人唾弃,也曾怀疑自己是否值得被爱。但我师父告诉我,真心不必证明,它本身就是答案。”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知道你们害怕。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也许……别人也在等你先开口?”
话音未落,一支冷箭破空而来,钉入她脚边木板。
“滚下去!别在这里蛊惑人心!”一名披甲将领立于街心,怒目而视。
小禾却不惧,反而微笑:“将军,你昨夜梦见自己跪在母亲坟前痛哭,对吗?你说‘娘,我对不起你,我不该为了功名娶仇家的女儿’……那是你的真话,藏在梦里二十年。”
将领浑身剧震,脸色煞白。
“我没有……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为梦渊听过千万个这样的梦。”小禾望向人群,“你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不敢说出口的‘对不起’,是不是?”
寂静如潮水般涌来。
忽然,一个老妇拄拐走出,颤巍巍道:“我……我年轻时抢走了妹妹的男人,还骗她说那人死了……我这辈子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又一人接道:“我儿子读书不行,我说他是蠢货,可其实……是我没给他请先生的钱。”
“我老婆丑,我说她贤惠,其实我心里天天嫌弃她!”一个汉子嚎啕大哭,“可她给我生了三个娃,顿顿省下肉给我吃……”
一句句真话如决堤之水,冲垮了千年的堤防。
但就在此时,天空骤然阴沉。一股黑气自城中心喷涌而出,凝聚成一面巨大的铜镜虚影??正是那口枯井中的古镜!镜面裂痕遍布,却清晰映出沈知微的身影。她唇未动,声音却响彻全城:
**“谎言之城,不容真言。若七日内不灭此女,全城将陷永夜。”**
这不是沈知微的声音。这是“谎言之核”在借她的形说话。
地面开始震动,街道裂缝中爬出无数扭曲人影??它们是千谎城历代说谎者的执念所化,名为“伪灵”。它们没有脸,只有一张张不断开合的嘴,嘶吼着各种谎言:
“你赢不了!”
“没人信你!”
“真话只会带来灾祸!”
小禾咬牙,竹笔疾挥,铭心阵再度展开。可伪灵数量太多,且每一句谎言都能削弱她的灵力。她渐渐力竭,单膝跪地,鲜血从嘴角溢出。
眼看最后一道护盾即将破碎,忽然,那小女孩从人群中冲出,爬上钟楼,一把抱住她:“姐姐!我相信你!”
紧接着,老妪、汉子、盲人、乞丐……一个个百姓接连站出来,围在钟楼下,齐声高喊:
“我们信她!”
“我们要说真话!”
“不怕了!”
这一声声呐喊汇聚成洪流,竟与《沉默史》共鸣。书页金光暴涨,一道虹桥自天而降,直贯铜镜。镜中“沈知微”的影像剧烈扭曲,终于碎裂消散。
而真正的沈知微,在那裂开的一瞬,轻轻眨了眨眼,唇边笑意温柔如初。
第三日至第五日,小禾不再登高宣讲,而是走街串巷,倾听每一个人的故事。她为悔恨的母亲写下祷文,为负罪的儿子代向亡父忏悔,为一对因误会反目的兄弟传递心意。每一次真话出口,城中某处就会亮起一盏灯??起初零星几点,后来连成一片,宛如星河落地。
第六日黄昏,她来到枯井旁。井水已满,清澈见底,映出整座城市的倒影。她俯身望去,竟看见沈知微坐在井底,静静看着她。
“师父……”她哽咽。
水中人影开口,无声却清晰:**“你还记得第一个梦吗?”**
小禾怔住。
她想起了??那个雨夜,她蜷缩在破庙角落,饿得发抖。一位陌生女子悄悄放下一碗热粥,什么也没说就走了。她捧着碗,眼泪掉进去,第一次觉得,这世界或许还不算太坏。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无因之善”。
她猛然醒悟:要让千谎城重生,不能只靠揭露过去的谎言,更要种下未来的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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