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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巳莲眼风沉醉,呼吸中带着稠密的依恋,在她的胸前伏低,与她贴颈,乖巧的程度与昨晚不分上下。方才还立着两道柳眉用眼睛瞪人,态度转变得这么快,这就没安什么好心。玉兰偏了下脑袋,枕着胳膊笑着看他,不肯买账,莲花撒娇似的哼唧了一声,又凑上来,同她耳鬓厮磨。
这是种只有少男才有的姿态,羞怯的同时托付身心,玉兰还算喜欢。轻而淡的肉色在眼尾的余光里交错,金钗横卧二人之间。冰凉的触感贴上唇角,莲花吐着热气,淡粉的舌尖在她唇畔一扫而过,将点点濡湿的金属推进她的双唇。金簪沉重,玉兰下意识地叼住,门齿感到轻微的磕碰感,她明白了小莲花的算盘究竟打在哪里,因他的大胆与灵动而动容,不由发笑,又是一颠胯,纵容他没大没小的嬉闹。姬巳莲小小地惊叫一声,随即笑着用指尖勾住玉兰的发梢,说“现在轮到你做我的战马了,萨拉。”
昨晚还像奄奄一息的小猫,这会儿就又来了精神,还扬言要骑她。玉兰很遵守游戏规则,仰起头,将金钗衔得更深些,锉磨着犬齿,饶有兴致地瞧着莲花。他小脸通红,神色间已然不免有了些成熟的韵味,满脸兴奋地骑在玉兰的胯上,在她身上到处乱摸,一会儿捏捏乳房,一会儿又蹭蹭腰胯,半晌才想起自己要干什么,俯身吮吻她的颈窝、锁骨和乳尖,两只手拢住她的手腕,费劲地压在头顶,舒展着腰背亲吻金钗,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嘴唇。
莲花的宫室内有宽广的前庭,刚成年不久的小黑豹娅尔哈齐玩心未泯,喜欢越过银莲与黑鸢尾的花丛,跑到花圃角落的藤椅上盘卧。牠脚爪点地,慵懒地舒展身体,穿过廊檐时尾尖勾动风铃,发出乐器般悠扬的碎响。宜思诨抚摸着牠缎子般的皮毛,捏着牠的脚爪为牠锉指甲,宫仆穿过重重迭迭的金龙帘幕,犹如奉酒于白山圣殿的神男一样的身姿定格在轻薄如纱的红罗上。宜思诨停下手中的动作,挑起眼帘,暗暗注视他俯身叩拜萨拉,说“向你问好,萨拉安追,第一庭院的宫仆来禀。”
“萨拉还没起呢。”宜思诨俯下身轻笑,捏住娅尔哈齐粗糙而极富韧性的肉垫,拨弄牠爪缝的绒毛,低声叹道“如此广袤国土的萨拉君长拥有矫柔的权利,霸占着咱们的厄涅。”
娅尔哈齐的喉咙中传来惬意的咕噜声,这小姑娘无忧无虑,只会打盹儿,宜思诨都有些羡慕牠了。片刻之后,红泪与清歌上前撩开轻薄如烟的红罗帷帐,宫仆与武士相继拜倒在萨拉的脚边,在被她用指尖轻柔地抚过发顶之后平身。宜思诨坐在藤椅上,倚着娅尔哈齐坚硬如铁的脊梁,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牠的尾巴,斜睨着萨拉安追,没有说话。
如今正是秋高气爽,萨拉安追总是穿着腰衣和胯裙,轻柔的亚麻面料以复杂的缠绕方式斜挂肩上,在前部形成装饰以图案的倒叁角,随着人体的活动而摇曳变化,衬托出形体的优美,以展现女性的权威。镶嵌宝石和金银的宽革带是王权的象征,乳白与槿紫的宝石彼此辉映,似乎只有被她穿在身上,才能体现出应有的价值。漫散的飞花与连蝶之间,走出寝宫的只有萨拉安追,宫仆向宜思诨解释,说中土的莲花非常以履行君长的责任为乐趣,但他今天很累,不想起身梳妆。宜思诨用促狭的神情盯着萨拉安追,不知趋奉地整衣敛容,直到克里宜尔哈行至他的身前。
“我曼妙的多青树,光泽柔和的灵芝与瑞草。”玉兰不知为何将一柄金钗捏在手里把玩,笑着挑起宜思诨的下巴,说“微风吹拂你的衣摆,坐得如此安稳,丝毫不懂体贴。”
“母神庇佑的荣光里,连绵不绝的福泽里,向你问好的是宜思诨,韵致顺从之人。”宜思诨随手掐下一朵黑鸢尾,上前两步,别进克里宜尔哈的发梢,随后挽住她的臂膀,驯顺地依傍着她,低声问道“这样体贴了么,厄涅?”
“一般。”玉兰将金钗递给他,说“走吧。让诸部烈的配偶们向你辞行。”
“我?”宜思诨有一瞬的愕然,随后别开眼帘,抚着萨拉安追的手背,半含酸地说道“中土的莲花远道而来,我该如何自处呢?”
“在我的卧榻之侧辗转承欢让你产生迷茫了么?”玉兰偏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宜思诨,萌生了戏耍的心态,也有些期待他的反应,遂说“哪怕我不宠幸你,你也还是我的养子,宜思诨。珍珠与祥哥相继离开我的身边,迁居遥远的她乡,你是最后一个继承圣王姓氏的男孩子。”克里宜尔哈揽住他的肩,缓慢收紧掌骨,直到这漂亮的孩子因疼痛而皱起眉,她才好似后知后觉地松开手,笑着屈起手指,爱怜地蹭着他颈侧的皮肤,低喃道“宜思诨,你说是不是?肃骨介·宜思诨,我的好孩子。”
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们总是保持着恰当的距离与亲昵,没有人会怀疑她们有着逾越母子的关系。宜思诨笃定自己爱她,宁愿像普通的宫仆般侍奉在萨拉安追的左右,也不愿总因强加的伦理与亲缘而屡屡退让,永远被动地承受她的爱抚或伤害。
然而他的想法不重要,宜思诨很有自知之明,萨拉安追原本就是贪图这种悖德的愉悦,才对他屈尊俯就。有些时候,宜思诨很想全心全意地向她交托自己,毫无保留地奉出身心,顺承她的意愿,真实地扮演‘养子’角色,以供她的享乐,毕竟是萨拉安追的珍视、赞赏和占有的欲望让他原本卑贱的生命获得了存在于世的必要。可同样是萨拉安追的孩子,是王庭中最受优待的权贵,宜思诨长久无法入戏的原因只不过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贵女们的不同:他只是物件。
“厄涅,你说得是。”
对于萨拉安追灵魂中的恶癖与瑕质早就习以为常,宜思诨的心脏却仍然停跳一拍,因闷窒而难伸难蜷。他揿住克里宜尔哈的手,贴住自己的脸颊,笑意中兼带奚落与卖乖之意,自暴自弃地说“生我的厄涅死去了,我属于养我的厄涅,我是厄涅珍贵的藏品,有趣的玩意儿,是厄涅所养的对于恩赏与怜眷有着无言感知的宠物,只要厄涅愿意,我就能凌驾于一众贡献卓越的部烈君长。而肃骨介·尼楚赫、肃骨介·祥哥,这些继承圣王姓氏的男子不过如此。厄涅,你亲生的男孩儿,也不过如此。”
他的价值由外部——毋宁说得更直白些,由萨拉安追,由他的拥有者来确定,而并不取决于他本身的挣扎和努力,这让他永远都只是玩物而不是人。宜思诨很想说服自己,这没什么不好,征伐土地、管理臣民的贵女们亦将萨拉安追的宠爱和关怀视为无上的恩荣。难道萨拉安追没有锦衣玉食地喂养他,给予他特权和恩赏吗?难道萨拉安追没有用爱意软化支配本身的残酷,纵容他长出无用的尊严和自我吗?难道萨拉安追没有关照他、庇护他,令他感到温暖和优越吗?难道萨拉安追,她还不够慈爱吗?
“将卑微的生命提拔至原本不属于他的高度,是嬉戏式地应用权力,这其中有你想不到的乐趣,好孩子。”克里宜尔哈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还对宜思诨方才的话颇为赞赏,“当然,这生命本身也得值得我的厚爱与恩遇。”
日光之下,宜思诨肩颈的线条若隐若现,干净得如同琉璃花樽,透薄而晶莹,淡淡的琥珀色掺杂些微粉红。他的唇片微启,望向微笑着的萨拉安追,眼底已然滋生出靡媚的温床,所有的情感与欲念都藏在眼瞳窄小的孔径之下。萨拉安追只不过是使用一些话术,就抚平了宜思诨所有的忧思与愤然,她向宜思诨暗示,她爱的仅仅是他本身,这实在无可非议,毕竟釉彩繁复的花瓶也因其外表而受到珍视。宜思诨因她美丽的欺瞒而情思起伏,心旌摇荡,神情冷淡的脸上逐渐浮现出一丝薄粉,使得克里宜尔哈都有些不忍心起来,同时又期待宜思诨反应过来之后流露出的脆弱神情——她的情感实际上并不假,只不过是态度有些不庄重。
穹顶下透出烟青色的阳光,树影间晃动的光斑交互,悉数从宜思诨粉色的眼睑上飞掠。他牵住玉兰的手,绕到她的身前,利用她的身形将自己从仆侍的视野中遮去。
“我知道你爱我,哪怕你的身边有了莲花,我也永远有一席之地。”宜思诨抬手托住玉兰的脸颊,倾身浅浅吻住她的下唇,指尖在她掌心轻点,一路向上,与她十指紧扣,“我也爱你,厄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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